比言語更重要的東西

　　真討厭，鼻子癢癢的有夠不舒服。
　　是羽毛嗎？還是灰塵？總不可能是花粉吧……。
　　蓬鬆的感覺…黑色的…是頭髮？

　　窗外的陽光照得街道亮閃閃的，時間更迭早來到夏季，要是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會對花粉過敏也太荒謬，溫暖的溫度填滿懷中，身體接受到的訊息終於讓情勢明朗，眼前這不安分地動來動去的千真萬確的是顆頭──小孩的頭。

　　『你們家的小孩幾歲了呢？我家的小孩七個月了唷！』
　　『是八個月啦。』

　　自然而然吐嘈的反應連自己都沒搞清楚狀況，只知道在大腦下達指令之前，左手就自顧自地舉起準備重重的拍下前面那個背對自己的傢伙。

　　可是，好重。

　　那個人回過頭，對自己堆滿一臉笑容，因為背光的關係，看過去彷彿比陽光更加耀眼燦爛。

　　－－有什麼好笑的啊，笨蛋。

　　手還是舉不起來。

　　『嘿嘿嘿，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他是我們的小孩，我忘了還有かず會記得啊。』

　　沉重的左手手背突然被畫過幾筆。
　　柔軟的觸感讓人打從心底覺得愉悅。

　　那是…我們的小孩的……胎毛筆？



　　「かず，かず……」

　　身體被輕輕搖晃著，每次晃動，就帶來一朵雲層層地把街上的陽光蓋住。
　　二宮只覺得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暗…越來越黑……
　　是要下雨了嗎？

　　「かず，起床了唷，かず……」

　　──不是已經在街上了嗎？和我們的…孩子一起。

　　「再賴床就沒時間一起吃早餐了啦！」



　　天還是亮著的。
　　一睜開眼，看到透過綠色格子窗簾灑進的澄亮陽光，二宮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想哭的衝動。

　　沒有要下雨的跡象。
　　我醒了。
　　而那只是夢。



　　轉向身旁就看到相葉用手托著頭，有點埋怨的表情。

　　──怎麼可能會有……孩子嘛。

　　「かず真的很難叫耶，根本是睡到幾乎讓人覺得奇怪的程度了嘛。」

　　沒有開嗓的聲音比平常更低更難聽清楚，二宮看著相葉一臉受不了的樣子倒回自己身邊，有些粗魯的動作讓彈簧床起伏的宛如海上。

　　頭都暈了啦，笨蛋。
　　夢中的片段就像是那天暈船時迷迷糊糊仰望著的天空一樣又近又遙遠。

　　「嗚……」

　　湧向全身的痠痛感讓身體僵硬得不聽使喚，使不上力氣的手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原本撐著床準備爬起來的二宮，只好又重重的倒向床上。

　　不會起不來了吧……真是誇張。

　　「かず，怎麼了嗎？」

　　還不都是你害的……。

　　「肌肉痠痛…好痛……」

　　「是因為昨天抱了小孩的關係嗎？可是我都不會耶！」

　　可見你根本都在偷懶嘛。

　　「哼……」

　　「我來幫你按摩吧，像之前幫爺爺奶奶做的一樣！」

　　後面那句是多的。



　　二宮輕輕一翻就毫不客氣的躺平在米白色的雙人床上。
　　從右肩開始傳來舒服的揉捏，然後是手臂，再來是手掌。
　　正以為要換向左手的時候，相葉卻以不重不輕的的力道按著右手指尖。

　　──啊啊……這樣最舒服了。

　　相葉笑著看二宮瞇著眼睛像隻溫馴的小狗，甘心地細細將短短厚厚有如漢堡排的手掌和手指都緩緩按摩過一遍，才準備換邊。



　　「……小嬰兒。」整顆頭都埋在枕頭裡的二宮說。
　　「嗯？」悶著頭這樣說實在是聽不太懂啊。
　　「我和你的……小孩。」很有耐心的換句話說了。
　　「欸？」這次可不是沒聽清楚。
　　「剛剛……在夢裡。」補充一下。
　　「喔喔喔。」總算是聽懂了。
　　「……不可能有的吧。」二宮的姿勢沒變，聲音還是朦朦朧朧的傳來。
　　「有的話……就真的是奇蹟了吧。」光是想像兩個人推著嬰兒車的畫面，相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奇蹟啊……」二宮若有所思的拖長尾音。
　　「對啊，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男生嘛。」剛起床的話果然還是我比較清醒吧。
　　「那就是說是有可能發生的囉。」扁扁的還像是少年的聲音說。
　　「啊？欸～？等…等一下。」喂～你喜歡的人是我對吧？
　　「奇蹟也是會發生的。」像是要跟自己確定什麼似的，二宮加重了語氣。
　　「什麼？」現在才說搞錯的話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好了唷。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我伸出手跟你說「一起回家吧！」你還一臉害怕的樣子。

　　（二宮前輩長得很像我一個朋友呢。）

　　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回家對吧。
　　有時候還會一起故意繞遠路去御茶之水吃個拉麵什麼的。

　　（ニノ真的很喜歡吃豚骨拉麵耶，加那麼多蔥跟蒜好吃嗎？）

　　然後不知不覺就一直在一起了。
　　伴舞的時候我沒翻好一不小心左手骨折了你還急哭了呢。

　　（ニノ是左撇子啊！如果左手不能用了要他怎麼辦？）

　　什麼時候變成相方的早就忘了。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為所謂相方就是做什麼都一起吧。

　　（ニノ你也在啊，你也是突然被叫來夏威夷的嗎？）

　　也有一天睡不到一小時的日子。
　　可是只要回頭，就可以看到你笑著說已經不能放棄了唷。

　　（能和ニノ一起加入嵐，真的是最幸福的事呢。）

　　我從沒忘記那天凌晨的電話聲。
　　不是說好做什麼都一起為什麼你都在醫院了我還在家裡。

　　（ニノ……我是不是退出比較好，真的是給大家添了麻煩呢。）

　　還有那天台下一片寂靜的時候。
　　我看著拼命鞠躬道歉的你一下像是長大了又像是漠然了。

　　（ニノ，果然沒有人會像你一樣無條件的喜歡我呢……）

　　叮嚀地數算著堆疊而起的日子。
　　那些專屬於你的只有我們才懂的節日於是讓人充滿期待。

　　（かず，今年的聖誕節也陪我一起過吧！）

　　我們說好了彼此都要留點距離。
　　這世界太亂太危險越是珍視的東西就越該秘密小心藏好

　　（ニノ是『朋友』，是我心的支柱。）

　　我總是沒來由的就想見你鬧你。
　　就算是你抱著一大盒衛生紙動彈不得的只能發呆的時候。

　　（好想跟かず一起去賞花啊，哈啾。）

　　你總能看進我懦弱又倔強的心。
　　明明是不同的個體你卻總願意配合著我的步調調整自己，

　　（我就是想要當面跟ニノ說生日快樂嘛。）

　　只要是不小心收進畫面的低聲。
　　我就知道是你，現在的我不用回頭，也能感覺你的存在。

　　（二宮ちゃん，加油！）



　　不順心的日子總是難免，但只要有你的微笑，陰天也有陽光。
　　我慣有的逞強，偶爾的寂寞，在你眼中都透明得不需要隱瞞。

　　所以無論我們的相逢是命運還是世界上多得數不清的偶然。
　　信手拈來就是無可取代的歲月確實的刻畫著我和你的軌跡。
　　一個個像是要淡出水來的片段卻都是隱隱閃著亮光的奇蹟。



　　「我啊……相信有奇蹟存在的。」
　　「這種東西我也相信啊不過，要生小孩也太難了啦，要生也是我生，不然那很痛的耶！」
　　「笨蛋！」二宮低低的笑了。
　　「現在不是吐嘈的時候！啊，該不會かず真的是要跟別的女生生小孩吧……」著急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快哭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啦！」笑開來了的二宮對著早忘了按摩整個人趴上自己的相葉，重重的拍了下去。

　　搞不好這才真的是奇蹟也不一定。
　　眼前這傢伙根本始終沒搞清楚自己的存在有多重要。



　　「吶吶吶，かず說過喜歡我的對吧對吧。」
　　「那種事情早忘記了……」
　　「不能忘記啦，怎麼可以忘記嘛，是在去箱根的時候的晚……」
　　小巧的舌頭探入還喋喋不休的嘴，儘管二宮現在還是覺得全身都痛得不得了，卻硬是翻了個身，讓自己跪坐在相葉身上。
　　「說什麼呢，都過去的事了。」
　　清澈分明的眼睛不躲也不閃，相葉發現自己只是被二宮這樣居高臨下的盯著，臉卻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靠太近了應該就什麼也看不清的才對，相葉心想。
　　所以二宮深色的瞳孔裡不可能有自己的影子的，不可能。
　　那眼眶裡滿滿盛著的像是要溢出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現在的我很幸福唷。」

　　低下頭便又是一個深長的吻，就在相葉沉醉的閉上眼睛的同時，他突然懂了。
　　那是愛。
　　現在進行式的。



　　「嘿嘿……因為我很努力地讓かず覺得開心嘛。」
　　「就搞笑的橋段來說，的確是越來越渾然天成了呢，簡直就像是個真正的笨蛋一樣。」
　　「不要笨蛋笨蛋的叫啦。」
　　「就是因為是笨蛋，才會每天都讓人看不膩呢。」

　　明明是笑鬧中聽不出幾分真心的話，二宮歪著頭不太自然的表情卻深深印進相葉心底。

　　「吶，かず，跟我一起去旅行吧，兩個人。」
　　「為什麼是我。」
　　「當然只能是你嘛，好想去唷。」
　　「好啊，那現在就出發。」
　　「下午還有取材耶，你忘了喔？」
　　「你還記得那才叫做難得咧。」
　　「可惡。就算真的有時間你也不會跟我去的對吧。」
　　「你說呢？」

　　或者應該說，
　　現在我們就已經身在旅途之中了吧。
　　見得到面的日子、見不到面的日子。
　　兩個人像最一開始的時候一樣齊肩而站的日子，兩個人各自以獨立的姿態隔著團員而站的日子。
　　每一個明天都會比今天更喜歡你，每一個明天都會比今天更加開心。
　　只要有你在身邊，每個相擁而眠的夜晚都讓我忍不住期待天亮。

　　就算是沒有人能給予肯定擔保的未來。
　　也是由無數奇蹟交織成的我們的明天。



　　十二年前的自己，也是像現在這樣眷戀著眼前這個人的身體嗎？
　　也會一樣忍不住就想親吻他微笑的紅色嘴唇；再揉揉他柔軟的褐色髮絲嗎？
　　果然人的想法都是會變的吧。
　　而我，一定是變得更喜歡你了。

　　愛不因時間褪色，現實中的幸福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