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言語更重要的東西

時間在模糊記憶的同時
難道不應該留下什麼嗎

6.　
　　那天晚上他們再沒有任何交談。
　　
　　因為無事可做，相葉早早就上床窩著，儘管雙 眼痠澀卻沒有半點睡意。一直要到凌晨時分，當二宮好不容易拋下客廳的電動跟著進了房間，他才總算開始有了些許昏沉。半夢半醒間他彷彿回到兩個人第一次表明 心意的那個夜晚，他還記得當時二宮踮起腳尖對自己獻上一個夢寐以求的吻，而他迫不及待的回吻捨不得讓一切太快結束。從那時候到現在，幾乎超過人生一半的時 間，他們曾經一起牽著手走過那麼多個黑夜白天，分享多少只有身邊的人才看得見的眼淚與笑容，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他習慣性的背對背選擇對自己最舒 服的姿勢，帶著對方看不見的表情入睡。

　　他聽見二宮的小小呼吸聲從身後傳來，低緩的起伏頻率明明就與親吻那刻貼近的瞬間如此雷同，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曾幾何時再不相同。

　　所謂的永遠，到底是什麼呢？

　　要比說話他當然比不上二宮，那個人總是能將心裡的想法透過文字堆疊累積成情感，即使沒有艱澀詞彙點綴，卻可以深刻的將你帶進他的世界裡一同呼吸一起掉淚。

　　我們分手吧。
　　即使只是這麼簡單一句話。
　
　　從窗縫透進的冷風讓他打了個冷顫，像是他聽見二宮開口的當下。
　　單憑這麼區區幾個字就足以將他拉進二宮的腦海，聽見那句他好幾次都答不出來的疑問。
　
　　你愛我什麼？

　　剛睡醒時，亂糟糟的頭髮。
　　喝咖啡時，緊扣杯子的指尖。
　　講電話時，溫柔得過分的聲音。

　　如果這些都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什麼是愛？

　 　忘了拉上的窗簾透進的光微微弱弱，相葉瞇著眼睛望向一旁矮櫃上的兩人合照，卻只看得見兩個人影模模糊糊，分不清表情。明明是那麼理所當然的日常風景，不 知道為什麼總是在獨處的時候讓人存疑，於是從某一天開始，他們心照不宣的再也不提那些拆開他和他的名字，再不為那些揮之不去的緋聞冷戰，再不對那些無法證 實的傳言生氣，再不要為那些他們永遠不會擁有的哭泣。

　　他們就只是相愛著，不想別的。
　　一切都會很好，只要不去深想。

　 　相葉從來沒想過他跟二宮走到最後會有什麼結局，太難的事情他不想懂，會讓人沮喪的話題他不喜歡，他只想單純的喜歡一個人，就像他自小熟悉的那樣簡單美 好，一心一意的相信，即使什麼也不說的只是簡單愛著，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微末小事累積起來，就算無法化為文字言語，卻一定證明了什麼，一定。

　　但是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終於明白，或許那些習以為常並不代表他們毫無改變，而是無法改變。太多的習慣讓他們安於現狀害怕變動，只好一直逞強的拉著彼此留在原地，即使缺乏證明也仍然固執地選擇相信，毫無道理可言。

　　我們將彼此綁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太長，以至於我們幾乎要忘記也許生命中還有其他可能性。
　　你是我的唯一，但那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你是我曾經擁有過的單一選項。
　　
　　光是想到未來的某一天，你可能會後悔就讓我覺得不安。幸福那麼脆弱，任何一點遺憾都會破壞我們曾經以為的美好。而當你愛一個人愛到他想分手，那該需要多大的勇氣你才敢抓住轉過身的那個人的手，像電視劇裡演得那樣堅定地告訴對方：請相信我可以是你一輩子的幸福，不要走。

　　我不要我們只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相葉擤了擤鼻子想哭卻沒敢出聲，只是偷偷地翻身抓住二宮的衣角。

　　有很多話還來不及告訴你。
　　比如我始終無法言喻的愛。
　　比如那天偷偷種的向日葵。

　　結果會怎樣我不知道，但如果懷疑的話，就實驗看看吧。

　　我所能做的只是待在這裡，等你，等時間證明。
　　等到窗台的向日葵花開的時候，或許你會回來。